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高速公路上的车辆川流不息,夜晚望去就像是一条闪烁的走廊。穿过这条公路,有人回到家里、有人去往他乡,也有人还不知能在何处短暂停留,奔向更远的地方。
货运司机,注定是远行者。中国16万公里的高速公路网络上,承载着万货运司机车轮上的奋斗史。人社部网站发布的《年第一季度全国招聘大于求职“最缺工”的个职业排行》显示,货运司机登上了“最缺工职业榜单”。
为什么货运司机成了“稀缺物种”?跑了20年货运的老谢说,自己跑了一辈子车,尝尽了路上的酸甜苦辣,也体会着无数货运人的心声。
“那年我20岁,今年我女儿20岁了”
此前有报告显示,80后、90后正逐渐成为货运行业的中坚力量,但老谢对这种说法嗤之以鼻。“你看看自己身边的年轻人,有干货车司机的吗?”
货车司机老谢
老谢是辽宁葫芦岛人,今年49岁,下个月就要过50岁生日了。谈起货运司机这个行业,老谢有很多话要说,却又不知从何说起。那一年,20出头的老谢当兵退伍归来,在结束了短暂的工人生涯后,成为了一名货运司机。没想到,这一跑就是二十几年。
老谢和他的货车
“我女儿今年也20岁了,也考了驾照,但是我早就告诉她,不要碰货运司机这个行业”,老谢说这话的时候态度坚决。
当年退伍归来老谢,被分配到一个效益不佳的工厂。为了找出路,老谢辞职后,花钱买了一台大货车,成为了一名货运司机。货运司机一般分两种,一种是给单位打工,有固定的货源和行驶路线,另一种就是自己开车找货。为了多赚些钱,当时年轻气盛的老谢毅然选择了第二种。
老谢在车上
独立的货运司机虽然挣得多,但也意味着要付出更多的汗水。开始的时候,老谢的货基本来自于货运站的派发,“就在货运站等着,有人来问,比如一千块北京走不走,你想拉,你就从货运站接了这一单”。
但是独立货运司机想赚钱,并不只是拉这一趟活儿这么简单。“如果不规划好,去掉油钱、高速费,还有吃住,可能还赔钱”。老谢说,自己拉活,最重要的是要算计、要操心,比如现在一趟货拉到北京,可能并没有返程的货要拉,但是有一趟去南京的,如果价钱可以,这个活儿就可以接。
老谢说,个体货运司机,赚钱的地方就在于有很多路线,很多货可以选择,但风险也在于此。比如自己把货拉到南京,下一趟活可能是到深圳,也可能是乌鲁木齐,不一定往什么地方跑,但只要能赚钱,自己就得上。天南地北的跑一趟,再回家可能就要半个月之后了,更长的时候可能要一两个月。
而在这半个月里,自己可能拉了七八趟活,有的赚钱有的不赚钱。伙食费、住宿费、高速费、油钱,都要自己承担,所以为了省钱,这些开销都要紧着用。最后回到葫芦岛,要确保这一大圈几千公里整体是赚钱的。对个体长途货车司机来说,算计就成了一门技术活儿。
老谢停车休息
跑了这么多年,老谢对这行已经混得很熟,他有不少货源的联系方式,出发前就会提前和厂家联系,并做好路线规划,这样可以保证少走冤枉路。老谢说,过去全靠经验,现在智能手机越来越发达,自己可以通过美团查看哪里的旅馆便宜,可以通过团油App看到哪个加油站有便宜的油。
老谢每次出门都要跑上半个月才回家,有时候为了省钱,吃住经常就在车上,但跑长途,给车“吃饭”这件事不能凑合,现在通过团油App,老谢无论开到哪里,都习惯看看附近有没有价格优惠的加油站。老谢说,自己省下的每一分钱,都是给女儿上学的学费。
说到女儿的时候,老谢还是忍不住笑了起来。“她笨成这样,竟然还能考驾照开车,每次和她开车出去,我都得忍不住说她两句”。在老谢看来,女儿的健康长大,就是他辛苦这20多年最大的收获。
“我最大的愿望,是整个行业好起来”
老谢这一辈子干得最久的工作,就是长途货车司机。他经常说,自己下辈子再也不想干货运了,心里却又盼望着这个行业能够好起来。
“货运司机最大的难处,就是风险和回报不成正比。未来国家一定会重视这个行业,相信司机这行肯定有前途,但恐怕我是赶不上那天了,因为我快退休了。”老谢有些伤感。
长途货运司机的风险有多大?老谢回想起10年前的那个夜晚,至今还胆战心惊。
老谢夜间开车的时候(后座他人拍摄)
那年是12月底,北方已经开始下起小雪,老谢拉着货跑在沈海高速公路上,按道理公路本身是黑色,但老谢跑着跑着却觉得前方的路上隐隐有些发亮,他下意识开始放慢了速度。这时候,他发现前面几公里一直有人用手电筒晃来晃去,心想可能是前面出事了,于是逐渐减速停车。下车后,拿着手电筒的人告诉他,前面出事了,十几辆车连撞,老谢往脚下一看,刚才发亮的地方,正是一片一片的薄冰。
老谢知道,估计一时半会是走不了了。这是一个三车道的高速公路,老谢把车停在了右侧车道,中间车道也是一辆小货车,里面有两个人,老谢和他们攀谈得知,开车的是姐夫,后面年轻的小伙是小舅子。老谢在车上休息的时候,听到姐夫喊小舅子说:“小强,你下车看看车牌子怎么了?”于是,后面的小伙下车跑到车前,检查车牌。
就在这时,老谢听到后面突然响起了汽车喇叭声,一辆拉水泥的大罐车因为路面打滑,没刹住车,径直撞向了他身旁的小货车,压到了检查车牌的年轻人。那一晚,老谢躺在车上一夜无眠。
尽管是高危行业,但货车司机却并不受尊重。老谢自己也不明白,为什么那么辛苦的职业会受到偏见,他在拉货的这些年,没少受过气。
司机的地位和老谢的故事只是冰山一角。老谢说,自己再干五六年,就该退休了。他这辈子最大的愿望,就是货运这个行业越来越好,国家更重视,更多年轻人愿意选择这个行业,因为这个行业真的很重要。
近期,交通运输部、国家发展改革委、财政部三部门联合发布通知,要求各地应在深入总结高速公路差异化收费试点工作经验的基础上,充分考虑本地公路网结构及运行特点等因素,选择适合的差异化收费方式,创新服务模式,科学精准制定差异化收费方案,全面推广差异化收费。
除此之外,还有取消限高、允许货车进城、“学分减分”等诸多利好政策开始陆续发布。
老谢跑了一辈子货车,终于看到了曙光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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